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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65章

    时间转眼就到年关, 苏盈枝该放假了,恰好考完试这天是周末,苏盈袖跟诊结束后去学校接她。

    一同去接她的还有许应和林修,他们刚好在那边的法院办事。

    三人在学校门口碰头, 学生们还没出来, 便站在树荫下闲聊, 许应问道:“你们过年怎么过,准备去哪儿玩么?”

    林修说:“回老家啊, 我奶奶说鸡鸭鹅什么都准备好了, 就等我们呢。”

    许应点了一下头,又看向苏盈袖,见他看过来,苏盈袖耸耸肩, “年三十和年初七值班。”

    “那枝枝去和你外婆过?”许应问道。

    “是啊, 年初一我下了夜班再过去。”苏盈袖回答得很不在意, 多少年了都是这么过的,凑合呗。

    许应从口袋摸出几颗巧克力糖来,分她一颗, 看看林修, 又分她一颗, “有没有想过去外地过年?我爸妈打算去三亚,要不然你也一起去?”

    “我不去,累得要死。”苏盈袖想也不想,直接拒绝。

    倒没拒绝他给的糖,看见有两颗,还伸手塞给林修一颗,林修感动得眼泪都快掉了, 还是我姐好,不然都蹭不上我老板这据说限量的巧克力豆:)

    许应见状嘴角微微一拉,瞪了一眼吧唧吧唧吃糖的小助理。

    接着劝苏盈袖道:“你不去可以让枝枝陪外婆去啊,听你平时说的,老人家身体还很硬朗,不趁现在能走得动去看看这祖国大好河山,等过几年走不动了,想去都去不了。”

    “还有枝枝,她虽然高三了,该收着心备考,顶好一天三套卷子勤勤恳恳,日后金榜题名最要紧,可是这压力也太大了,神经绷得太紧容易断,咱们也得让孩子注意劳逸结合对吧?出去转转,放松心情开阔眼界,好事啊。”

    “再有啊,让她陪外婆出去,可以锻炼一下她照顾人和独立安排生活的能力,她总归是要离开你一个人生活的,你不能像母鸡护小鸡一样永远管着她。”

    说完又摸出一颗巧克力糖来,递给她。

    “你到底揣了多少糖在兜里?”苏盈袖接过来,有些疑惑了,这人怎么跟变戏法似的,一会儿一颗糖一会儿一颗糖。

    许应笑眯眯的摇头,“没几颗,都给你了。你觉得我刚才说得在理么?”

    “在理,在理极了,真不愧是耍嘴皮子挣钱的。”苏盈袖瞪他一眼,哼哼两声,“我考虑考虑吧,这会儿找旅行社订机票哪里来得及哇?!”

    愿意就行,愿意就好办了,许应眼睛一弯,“我们家不是要去么,让枝枝跟外婆一块儿去就得了,还能互相帮衬帮衬,至于机票也好说,跟我爸两个朋友包机去的,多带两个人很容易。”

    苏盈袖都听傻了,这得是什么家庭哇,去度假还包机???

    而且,“我怎么感觉你是有备而来的?挖了个坑,单等我往里跳?”

    “哪能呢,我是那样的人么。”许应环着胳膊,将平整的西服马甲压出两道微微的褶皱来,冬天工作日里永远的西服四件套和大衣,穿得板正整齐,一副精英专业的模样,可是……

    “人不可貌相,万一就是呢,杀/人/犯也不在脸上刻字。”苏盈袖乜斜了他一眼,扁扁嘴,觉得自己就是被他套路了,“而且你刚才还说锻炼一下枝枝独立呢,阿姨在旁边帮着,能独立?”

    “你说这个啊。”许应抬手支住下巴,微微沉吟一瞬,“毕竟是第一次,不熟练嘛,况且学会独立又不是学会单打独斗,如何求助他人和接受别人的帮助,怎么掌握回报人情的尺度,也是人生必修课。”

    说起理来一套一套的,苏盈袖分分钟被说服,“那、那我等会儿问问枝枝,她要是想去就去吧,只是要麻烦叔叔阿姨了。”

    “都是自己人,何来麻烦一说。”许应说着,眼睛的弧度更明显,似乎是极为轻松愉快,还咱么了一句天气,“今天天气不错,适合大家一起吃饭。”

    苏盈袖伸长脖子看向校门口,不太留意他都说了什么,只是附和着点点头,看得一旁的林修直呼内行,果然老板就是老板,他还有得学呢。

    校门口渐渐出现越来越多的身影,苏盈枝夹在其中,身上火红的羽绒外套格外显眼,她正和小姐妹手牵手地走出来,远远看见树下站着的三个身影,愣了一下,随即拖着小姐妹一路欢呼一路往前跑。

    跑到了苏盈袖跟前,叫了声姐,就跳进了苏盈袖怀里。

    苏盈袖搂着她,又笑着和她同学打招呼,问:“家里人来接你么,要不我们送你回去吧?”

    “不用不用,我打车回去就行。”说着又和苏盈枝道别,“我们开学见啦。”

    苏盈枝点点头,“好!”

    她和苏盈枝道别,走出几步,还听见苏盈枝在边笑边问:“许律师,我姐来接我,你怎么也来了?”

    “路过嘛,刚好去法院办事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信,你肯定是知道我姐要来才来的。”

    律师么?她惊讶地回过头看了一眼,看见苏盈袖挽着她姐姐的手,对那个年长些的男子做鬼脸,不由得笑了一下。

    心中又不由得燃起希望,枝枝说她的梦想就是当一名律师,可以帮助很多的人,如果是律师的话,爸爸那件事应该可以解决的吧?

    等过完年开学,再找枝枝问问吧。

    风从树顶卷过,又枯叶打着旋儿落下,路边的灯柱上挂起了红灯笼,“欢度春节”随处可见,这座城市有无数人回来,又有无数人离开。

    苏盈袖开着车,问苏盈枝:“过年想不想去三亚玩?带外婆一起去,那边暖和。”

    “好啊好啊,外婆还没看过大海呢!”苏盈袖站眼睛一亮,随即有些疑惑,“姐你今年不值班啊?”

    “值啊,年三十和年初七。”苏盈袖应道,“你要是想去玩呢,就跟许律师他们家一块儿去,他们也去三亚。”

    苏盈枝闻言眨眨眼,扭头看着她,有些犹豫又有些好奇,“......这是不是占人家便宜......而且,姐,你跟许律师关系都这么好啦?”

    “......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。”苏盈袖想了想,什么也没说。

    苏盈枝也没缠着继续问,其实她大概知道点什么,林修来学校看她的时候就说过,这段时间许律师和她姐走得很近,都不爱带他这个小助理了。

    要是让外婆考察一下许律师,也不是不可以。

    想到这儿,她便点头道:“行,我回去跟外婆说,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回?”

    苏盈袖摇头道:“这个我还没问,一会儿吧。”

    说着话音一转,问起了苏盈枝在学校的事来,什么考试怎么样放多久假之类的。

    因许应和林修还要加班,几个人在附近餐厅吃了晚饭就分道扬镳,直到晚上快十点,许应才回到家。

    回来之后就去找叶菲,问去三亚能不能多带两个人,叶菲愣了愣,“带谁?”

    “阿盈她妹妹和外婆。”说着他望着叶菲,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,“我已经把她劝动了,妈你应该不会让我丢面子的吧?而且,外公外婆也去,他们老头老太也有伴儿,还有个小姑娘给你们跑腿呢。”

    叶菲侧头看着他,有些思索,半晌才点点头。

    许应刚要高兴,叶菲就说话了,“不过有些话我想了想,还是要跟你说说才行。”

    她的语气很郑重其事,许应一愣,觉得有些反常,按理来说,每次这种时候她都该笑话他才对,怎么这回不是了?

    “小应,你才是我亲儿子,袖袖呢,是个很好的姑娘,我喜欢她,或许以后她嫁进来了我还会偏心她,但是你要知道,如果非要让我选择,那你才是最重要的,所以我很不愿意看到你失望、伤心或者难过。”

    “现在,你和袖袖没有挑明关系,但你却已经拐着弯儿的将两家长辈凑到一起,打算来个农村包围城市,你别急着否认,难道你心里真没这么想?”

    她严肃的望着许应,他有些赧然的摸摸鼻子,不说话,眼睑低垂,睫毛一颤一颤的,似乎有些小心翼翼。

    恍惚间还是很多年前那个偷吃糖果被抓到后害怕挨骂的五岁小儿,叶菲看着心里一软,伸手摸摸他的脑壳。

    “你喜欢袖袖,可是有没有想过她喜不喜欢你,就算喜欢了,又会不会接受你?你一往无前不顾后路,光想着让两家大人先认识,以后好办事,多走动,可是你有没有想过,万一你们事没成怎么办?你愿不愿意接受这种可能?”

    “夫妻都还有离婚的,更何况你们连男女朋友都还不是,如果......你会不会觉得亏了呢?会不会愤愤不平,觉得她欺骗了你,然后失去平常心,觉得天底下的女人都没个好东,又或者,郁郁寡欢,陷入自我怀疑?”

    “小应,无论哪种结果,无论你们哪个受了委屈,妈妈都不希望见到,你明白么?”

    许应抿着唇,安静地听着叶菲的话,听完后又想了半晌,然后才有些艰难的点点头,似乎有些不情愿,又有些伤心,他是真没想过苏盈袖会不答应的。

    可他还是点点头,“我知道,一定会尊重她的一切选择,您别担心,我不会有事的。”

    叶菲见他这么说,就又笑了,问:“那你和袖袖都说好了?”

    “她外婆同意就去,她不去,要值班。”许应回答道。

    叶菲闻言叹叹气,“真辛苦,你以后呀,要多体谅她,她没有爸爸妈妈了,咱们不能欺负她。”

    许应点点头,又搂着她的肩膀晃了晃,道:“妈,那我这次就不陪你和爸出去了,行么?”

    “那你要干嘛去?”叶菲愣了一下,扭头看见他脸上的讪笑,“......明白了,儿砸,你努力,真的,你比你爸差远了。”

    许应:“......”我为什么要和许主任比谁脸皮厚???

    要不要去三亚过年,苏盈袖跟刘外婆说了,她其实有些担心外婆不肯出去,毕竟老人嘛,思想传统,可能会觉得过年还是要在家里过才好。

    刘外婆一开始的确这样想,但不知道苏盈枝跟她说了什么,就又改口同意了。

    到了腊月二十八这天中午,苏盈袖还在上班,许应去的人民路刘家接上苏盈枝和刘外婆,这是刘外婆第一次见他,别提多好奇了,坐在后座上,频频探头跟他说话。

    许应一边要开车,一边要应付刘外婆的问题,一时间紧张得不得了,总算知道为什么当初苏盈袖听说要去他家吃饭就不乐意了。

    但他听见刘外婆夸他仪表堂堂,看起来特别年轻有精神,又暗自庆幸,幸好亲妈在出门之前压着他去剪了个头,还买了身新衣服。

    时间一转,刚把一大家子送出去,就到了年三十。

    苏盈袖要值班,一早就赶去了医院,大家都放假了,早交班都没主任和护长,只有值班医生口头交班,就像每个周末值班那样。

    一早上忙忙碌碌,生孩子可不会因为要吃团圆饭就憋到第二天,产房里依旧传出新生的啼哭。

    中午一点半,苏盈袖刚从手术室上来没多久,在护士站翻着放出院病历的大抽屉,忽然听见值班护士道:“苏医生,新收放你床上还是宋医生的?”

    苏盈袖顺着她的话抬头看过去,看见一个年轻的产妇被人扶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,身边跟着一大帮家属。

    人群中有一张她此生无法忘记的脸孔。

    到嘴边的一声都可以立刻就变了,“还是挂宋医生床上吧,挂我这儿,罗太太哪能放心呐。”

    作者有话要说:  苏医生:我觉得我可能被套路了。

    许律师:自信点,把觉得和可能去掉。

    苏医生:????

    许律师:你一整个春节假期都是我的了,美滋滋。

    苏医生:……艹(一种植物)=_=

    第66章

    大年三十的妇产科, 即便依旧忙碌,但来往的人都会互相道声新年好,护士站的小框里也装满红色包装的糖果,极为难得的沾染上一丝喜庆。

    苏盈袖眼前垂着一点中国结流苏的影子, 她抬起眼, 看到头顶闪着金粉的“福”字。

    过年了啊, 她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,与阔别多年的生母猝不及防地打个照面。

    李宁曼从进一附院的门开始就觉得心神不宁, 罗兰溪忽然发动, 她本不欲到这里来,高端私人医院难道不好么?所有人都围着产妇转,能得到更好的照顾,不是么?

    可亲家老太太不这么觉得, 她觉得公立医院的医生医术更好, 更有保障, 恰好就住在这附近,在这儿生还近,她不用走太远就能看到重孙出世。

    女儿嫁过去, 虽然家境殷实衣食无忧, 但上头两重婆婆, 她当妈的不愿意叫女儿为难,于是没再坚持。

    可是这里的空气太压抑了,她总不由自主的想起往事,甚至还被挂号处的一位老职工认出来了,说什么:“咦,你怎么有点像苏主任家以前那谁……”

    她心里一慌,连忙否认, 又暗道晦气,苏和都已经死透多少年了,怎么还有人记得他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