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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但是这违背了关宏峰的意愿——他尽可能的希望吴笙不要掺和这些事。

    最终他还是低声给了一个回复:“你是不是好久没回去看看了。”

    长春,在吴笙的记忆里是一个永远寒冷的城市,被冻住的颜料,握着画笔颤抖的双手,厚厚的棉服和狗皮帽子。她刚来到这个城市时还穿着上海精致的大衣,后来就学会应付这里的季节了,陈希给她织了两三条厚厚的围巾,她就经常和陈希交换着戴,然后围的严严实实地,只露一双眼睛出来。

    在她的记忆里,冬季是最漫长的季节。

    这次关宏峰把她带来似乎真的就是为了让她回来看看,而他自己则跑去上课讲座去了。吴笙则先去了一趟墓园,看了看邢至森和吴双阮,又拐到了邢至森的家里——他的爱人杨阿姨开的门,见到她时高兴极了,连忙把她带到客厅里去,攥着她的手热情地询问她的近况,吴笙一一地回答了,杨阿姨又欢天喜地地张罗着给她做饭,午饭做了锅包肉小鸡炖蘑菇和尖椒干豆腐,兴起之时还同吴笙小酌了两口白酒,吃到最后她握着吴笙的手连连泪目。

    吴笙知道,眼前的这个女人在借她看着自己去世的丈夫和已故的女儿。

    于是她也有问必答,甚至翻出了手机给杨阿姨看自己同米粒的合照,跟杨阿姨讲米粒上幼儿园的趣事。杨阿姨拍拍她的手,哽咽道:“你过得很幸福,就太好了。”

    吴笙无言,只能回握杨阿姨的双手,将话题岔开到杨阿姨的养女邢路身上,那是方木他们当年救下来的小姑娘,后来被杨阿姨收养,如今长成了大姑娘,励志要考公安大学去当警察去当英雄。

    吴笙淡淡地笑了,她抿一口白酒说我小时候也喜欢英雄。

    她想了想觉得不严谨,又补充道我现在也喜欢英雄。

    杨阿姨哈哈大笑说你不嫁给警察简直太可惜了。

    吴笙想说我不和脑袋别裤腰带上的男人结婚,但是想到去世的邢至森和生死不明的吴邪,还是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。只说我现在选的,也还不错。

    酒喝到最后杨阿姨彻底醉了,她摸着吴笙的脸蛋喃喃道:“你同你母亲长的真像。”

    终于……

    吴笙在心里叹了一口气,温声问道:“原来您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是个多聪明的孩子呀,我想你肯定都知道了。”杨阿姨的眼角沁出泪水,“我那时候和你母亲是好朋友,她在长沙学外语,我也在长沙学护理,我们很要好,主要是,她是一个很难让人不喜欢的人。”

    吴笙听着杨阿姨的讲述,微微笑了起来,“在我父亲的眼里,她一直是个贪玩调皮的小妹妹,恶劣的很,偏生很讨父亲母亲的喜欢。”

    “她为人大方,处事磊落得体,她那时笑一笑,不知道有多少青年才俊的眼睛跟着她走,你这孩子心思重,总是在忧虑,你母亲不一样,她爱笑,长沙多雨天,总是沉闷,你母亲笑一笑,好比太阳。”

    “看来这点我没有继承她。”

    “你已经很厉害了。”杨阿姨温柔地将吴笙的头发别在耳后,“你和你母亲一样,总是对一些谜题啊推理啊感兴趣,老邢因为我认识她,经常要向她请教,还劝她也去当公安,这点你简直和你母亲一模一样。”

    “别怪你父亲……他不想让你走你母亲的老路,他已经失去自己的小妹妹了,不能再失去小妹妹的女儿了。”

    我知道,我都知道,我到很久很久以后知道了一切,我越是擅长一些东西,我名义上的父亲血缘上的舅舅就越害怕,他害怕在我的身上看到小妹妹的身影——他的妹妹,聪明,伶俐,漂亮,大方,会的东西很多,脑子转的很快,好奇心很重,后来为了帮朋友,扔掉了亲生的女儿踏入迷局之中,再也没有回来过。

    她出不了那个疗养院,见不了外人,她再没了清醒意识,那里面的医生说她是精神分裂了——这件事的诡异之处多到令人无法自圆,就算是地位高至哥哥那样,也查不出任何门道。

    直到小妹妹死去,一切土崩瓦解,留了一地废墟,查也查不明白。

    所以舅舅看着名义上的女儿,血缘上的外甥女总是在害怕,他害怕这个女孩的结局如同她的母亲,于是希望她平庸些,再平庸些,就这么平庸地度过一辈子也可以,但事与愿违,这个女孩已经陷的够深了。

    “别怪你的母亲,她没告诉你的生父你的存在,将你送到了你舅舅那里,其实在最后她买了出国的机票的,她曾告诉我们她在事情结束后要带你出国生活。”

    杨阿姨泣道:“对不起,我们没将她带回来。”

    原来是这样啊。

    一些不清楚的东西在酒后都明晰了起来,吴笙眨眨眼看着杯子里的酒,突然问道:“她最后想带我去哪里生活?”

    “意大利。”杨阿姨回忆道,“她说那里有最漂亮的大海,她说她的女儿肯定会喜欢大海。”

    吴笙端着酒杯微微笑了一下,“是,我喜欢大海。”

    .....

    回到杭州后杭州已经入冬了,只是从长春的大雪纷飞的场景里一时还转换不过来,吴笙打开家门的时候还些分神地想自己已经快两周没回来过了,忙着忙着都忘了问米粒的情况,但是当她走进家门时神经瞬间紧绷了起来。

    她站在门口,扶着门把手,冷冰冰地面对着一室黑暗,以及坐在客厅沙发上那个沉默的男人。